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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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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且说赵黼正意怠神懒,忽闻云鬟出声提醒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便见雷扬手腕轻抖,竟如灵蛇吐信般,其灵动前所未见。

    心知不好,果然一道白光劈面掠来,角度刁钻之极。避无可避,赵黼深吸一口气,脚尖点地,身形流星般迅速倒退。

    饶是如此,眼睁睁所见,是额角的一缕发丝扬起,正好儿被雷扬手底的白刃掠到,顿时之间,那发丝便无声而断,飘飘扬扬坠地。

    虽不曾碰着肌肤,然而剑气所至,面上都森森然地有些微微刺痛。

    倘若不是因他听见云鬟这一句话,且天生反应一流,此刻只怕已经受伤不轻。

    赵黼刹住倒退身形,心怦然大跳,来不及看云鬟,银牙暗咬,手上一紧,振剑又上!

    这一回,眸色却已经变了,不再似先前那样谈笑风生,而他不笑之时,就如从炎炎夏日猛然进入了十冬腊月。

    连场外众人都察觉到赵黼身上气息不对。

    赵涛之所以鼓动两人用兵器,正是因为知道雷扬有这样一手绝招,最是令人防不胜防的。

    果然,最初几招下来,赵黼竟真的被他迷惑,若非云鬟及时扬声,这亏竟是吃定了。

    赵黼经此一着,心中已经怒意横生,眼中也透出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气,想到方才若是躲闪不及,必然血溅当场,到时候将如何收场?

    他自负能为,如今竟差点儿在崔云鬟跟前栽了大跟头。

    赵黼原本知是存着玩闹之心对付这场比试,但此刻却已经不同了。他发狠正经起来,剑气冲天,带着凌厉之气,步步紧逼。

    雷扬的反手剑之能,原本精髓便是“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”八个字,关键的是一击得手,谁知竟被人当场喝破,又见赵黼势若猛虎似的,其锐利之势竟无法可挡。

    虽咬牙不退,可因失去先机,且反手剑的效用已经大大降低,勉强挡了两招儿,便已经抵敌不住。

    激战之中,只听得谁人一声惨呼,满座皆惊,胜负已分!

    这一日,京兆府中,季陶然翻看了一上午的卷宗,眼看暮色四合,书库内光线暗淡下来,便才把各色旧档好生收妥,拂拂衣袖,出了门往外。

    负手往前而行之时,却见院子的一棵大银杏树底下,是盖捕头同十几个捕快们,围着一张石头桌子正在吃饭。

    季陶然扫了一眼,见桌上搁着十几个油纸包,里头裹着些肥鸡,肥鹅,并白切的卤肉,边儿上两坛子烧酒,那些捕快们或坐或蹲,或站或歪,人手捏着一个烧饼,正边吃边说。

    只听一个道:“这囚攮的贼徒可千万别落在咱们手里,不然的话,管保让他后悔出娘胎。”

    旁边的夹了筷子肥鸡,也不忙吃,便道:“谁说不是,害得咱们兄弟连好好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,整天在街上跟野狗似的乱转,家都也少回,这哪里是公门当差,简直是流浪讨饭嘛。”

    忽然盖捕头笑道:“行了行了,说几句就罢了,别聒噪个没完,给大人们听见,且有你们好受的。”

    正说话间,见季陶然从里头出来,众人忙起身:“季公子还没走呢?”

    季陶然含笑道:“正要去,如何众位哥哥都在这儿?”

    盖捕头道:“才从街上回来,实在饿慌了,便胡乱拎了两只肥鸡回来大家儿一块儿吃了了事……待会还要立即出去呢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道:“还是巡的那样紧?”

    盖捕头道:“可不是么?都是那狗娘/养的……”想到此前看过的案子现场,几乎吃不下去,因按下不提,只道:“上头催得紧呢,一时又找不到那混蛋的踪迹,少不得就在街上多巡几趟罢了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笑着拱手作揖,道:“哥哥们都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众捕快见他这般,都忙停了吃饭,纷纷地拱手回礼。

    季陶然近来为鸳鸯杀一案,托了一位京兆府的主事,得以出入查看卷宗,因他为人甚是和气,逢人说话之时,每每先带三分笑,且性子温和,言语有趣,因此京兆府上下都甚是待见。

    盖捕头招呼道:“季公子若是不嫌弃,可跟我们一块儿吃些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笑道:“好意我心领了,只是坐不下,还有事呢。”

    盖捕头问:“是要去哪里不成?近来这样不太平,我索性叫个兄弟陪你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道:“不是远路,只去晏王世子府上走走。”

    盖捕头听了一怔,试探着问:“你好像跟世子爷交情甚好?”

    赵黼摇头:“也不算,只是泛泛罢了。”

    盖捕头微微松了口气,又说:“那我就放心了……”

    季陶然见回的古怪,便问:“这是怎么说?”

    盖捕头示意众人先吃着,便拉着他走开一步:“兄弟也不是外人,我才跟你说……世子不是个好相与的,若是使得,且还是少跟他来往最好,这不是,今儿又传出新闻来了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惊奇:“什么新闻?”

    盖捕头嗤地笑说:“我估摸着你也不知道,今儿可有一场热闹好戏,正是晏王世子,竟为了畅音阁的一个戏子,跑去恒王府上,跟恒王世子大打出手,你瞧瞧,这可像话?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大吃一惊:“跟恒王世子……抢戏子?这不能吧?”

    盖捕头道:“怎么不能,当时许多人在场呢,十几双眼睛看着的,说的绘声绘色,仿佛还伤了人呢,是恒王爷亲自出面儿才撕撸开的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虽不敢信,可盖捕头言之凿凿,何况细想赵黼那人,原本也是个最“出其不意”的,倘若果然又犯了性子闹出来,倒也是有的。

    盖捕头见季陶然沉吟不语,便说道:“总之……你且记得这话罢了,我也是为你着想,只是当着世子的面儿,可千万别卖了我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笑道:“这哪能呢?”

    盖捕头又叮嘱他不要太夜在街头走动,见他去了,这才又回到桌前吃饭去了。

    季陶然出了这院子,心里思忖着盖捕头方才的话,总是想不通,正要出门去瞧究竟,却见院门边儿上,挨着屋檐下静静地坐着一个人,也是捕快打扮。

    因他坐着一动不动,人又很不打眼,一不留神便错过了。

    季陶然在京兆府厮混这许多日子,自然是认得的,本想径直走开,然而看他手中只握着一块干了的饼子,也没有酒肴,就那样埋头一口一口啃着吃,他便走上前去,道:“小卢,你如何不在里头吃?”

    捕快卢离见他靠前,已经站起来,闻言面上露出几分赧颜,低声道:“季公子,我……我已经吃好了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盯了会儿,小声问:“是不是钱又没了?”

    卢离转开头去:“还、还有呢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回头看了一眼内院:“盖大哥也是糊涂了,难道就差这几个钱儿?也不叫你一块吃么?都是兄弟,也分的这样清楚,回头我要说一说。”

    卢离忙拉住道:“不是,千万别说!老大原本也叫我去的,只是我自个儿不好意思,哪里总是吃人家的呢。再说,我吃这个就很好了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是知道他家里的,停了停,便问:“你娘近来可还好么?”

    卢离点了点头,微微松了口气:“多谢公子惦记着。”

    不料季陶然探手入怀,便掏出一块儿碎银子来,拉住卢离的手,放在他掌心里。

    卢离吓了一跳:“季公子,你干什么?我不要!”便死命要推回来。

    季陶然握紧他的手:“嫌少?还是瞧不起我呢?都是京兆府的兄弟,还分的这么清楚?再给我推,就恼了。”

    卢离不敢再动,只眨着眼看他,季陶然笑道:“再说也不是给你的,你拿着,替我买点滋补之物给你娘,就算是我对老人家的一点心意了。”

    卢离只顾看着他,眼睛微红,季陶然一笑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,才负手自去了。

    且说季陶然离开京兆府,骑马直奔晏王世子府而去,顷刻到了地方,门上报了,便请他入内相见世子。

    季陶然因心里惦记盖捕头的话,便问那带路的小厮道:“你们世子可好呢?”

    小厮见问,回头看他,面上却有三分苦笑:“这怎么说呢?”

    季陶然睁大双眸:“怎么?莫非有事?”

    小厮咳嗽了声,有些为难道:“季公子见谅,我们当下人的,不好背地谈论主子,何况世子的事儿,这会儿外头只怕都知道了……季公子入内相见就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便不再问,不多时来至赵黼房中。

    却见两个丫头站在门口上,面色各异,见了他,便行礼,其中一个道:“季公子来了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因急着相见,便迈步进门。

    却见外间无人,正将转进内室时,就听见里头道:“是真的疼得很呢……”那声音是赵黼不错,只不过说话的声儿竟隐隐地有些撒娇撒赖的意味,倒是让季陶然打了个寒颤。

    隐约又听有人咳嗽了声,道:“不要闹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听了这个,才又满面喜欢,重迈步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到了内室,果然见了他心里想见的那人,此刻云鬟正俯身从床前站起,而在她身后,却趴着一个人,竟正是赵黼,赵黼的手兀自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似的。

    季陶然见着情形有些古怪,一怔问道:“这……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云鬟还未开口,赵黼没好气儿道:“季呆子,你可真真儿是个呆子,你这会子来做什么?”

    季陶然笑着摸摸脸,道:“难道我来的不凑巧么?”

    赵黼哼了声,还要说话,云鬟回头看他一眼,他便即刻无声了。

    云鬟便道:“表哥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季陶然自然不好说自个儿是惦记她了,尤其是不知她在这府内到底怎么样,便只笑道:“没什么……”忽地对上赵黼的模样,便转口道:“没什么大要紧的,不过我是特意来跟你说一声儿的,因你离了侯府,别人倒也罢了,只是承儿很是不依,昨儿就闹个不停,今日又闹了几次,央求老太太把你接回去呢!”

    云鬟又是意外,又有些心里说不出,双眸微微发亮看着他:“承儿……他惦记我呢?”

    季陶然道:“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?闹得这样,自然是惦记你呢。”

    云鬟唇边带笑,垂眸看着手指上的戒指。

    不料身后赵黼正竖起耳朵听的分明,因道:“那小鬼懂什么?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,闹一会子也就消停了,别把小孩子的话当真。”

    云鬟皱眉,却又忍住不去瞥他,只拉着季陶然的手道:“表哥,你跟我出来,我同你说几句话。”

    赵黼蓦地挺身起来:“做什么要瞒着人?有什么话在这儿不能说?”

    云鬟回头,温声道:“我叮嘱表哥几句,有关承儿的事,世子只怕不爱听。怎么?世子的伤不疼了么?”

    赵黼这才又伏底身子,仍垫着手趴好了,嘴里哼哼叽叽道:“仍是疼得很。罢了,你们自去说就是了,只别说个不停啊,我一个人在这儿,越发疼得厉害了。”

    两个人离开里间儿,季陶然因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了,就问:“世子是受伤了么?如何是这个模样?”

    云鬟道:“一言难尽。”看季陶然果然好奇,便才同他略说了一番。

    原来先前在恒王府内,赵黼因受气生恼,不免发了狠招,数招之下,把雷扬逼退,他又因恨雷扬先前出手那般,当下以牙还牙,电光火石之中,剑刃似白虹贯日。

    只听一声惨叫,雷扬右手的筋脉已经被生生地切断了。

    宝剑当啷坠地,鲜血飞溅,雷扬捂着手,趔趄后退。

    赵黼仗剑驻足,冷冷相看,越过雷扬,只看他身后不远处的赵涛。

    赵涛见赵黼手持长剑,剑身滴血,双眸之中兀自杀气未消,早吓得后退数步,生怕赵黼一时发狠不留情,上前来把自个儿也斩了。

    赵涛此刻也顾不得赌气了,颤颤地忙说:“你、你赢了……把人……带走吧!”

    赵黼这才又扫一眼雷扬,见他浑身抖得筛箩一般,脸色雪白,他便冷冷一哼,将剑往地下一扔。

    回身之时,却见云鬟站在场边上,脸色竟也大不好,却不是看他,而是看着雷扬。

    赵黼忙走到她跟前儿:“别看那些了,咱们走了。”

    云鬟目光有些慌乱,仓促中,又去找薛君生,赵黼知道她的心意,回眸相望,那两个原本还押着薛君生的恶奴被他目光扫到,双双松手退下。

    赵黼淡淡道:“你还不跟上?”不由分说握着云鬟的手,拉着往外而去。

    身后薛君生定了定神,才也跟着而行。

    云鬟随他走了两步,仍回过头来,先看一眼薛君生,复又看向雷扬,却见他握着流血的手腕,死死地咬着牙,正也狠狠望着她,那双眸竟是通红的……

    云鬟对上这双眸子,心中微震,竟是不安起来,赵黼却硬揽着她的肩膀:“说了不许叫你看这些!”

    出了恒王府后,门外薛君生的小幺等了半晌,见状忙迎上来扶住,见他无碍,喜极而泣。

    赵黼挥手道:“好了,你们自回去吧,不用多话了。”

    薛君生不动,只看着云鬟,眼中似有万语千言,云鬟便向他道:“就听世子说的,且好生保重。”

    薛君生会意,点了点头,便同那小幺儿去了。

    当下两个人便才乘车回府,路上,赵黼一言不发,也不曾问云鬟如何知道那反手剑的事,只是沉默,仿佛一路思忖什么。

    云鬟原本还担心他问,见状正中下怀。

    谁知回到世子府后,不多时,外头便把此事传开了,都说晏王世子跟恒王世子争抢一个戏子,两人大打出手,闹得很是不堪。

    晏王妃听了消息,又惊又怒,忙把赵黼叫了去,因喝问起来,得知详细后,竟狠狠地打了一顿,被小厮搀扶了出来养伤。

    云鬟说罢经过,季陶然目瞪口呆,这才知道端倪。云鬟却并不是只想跟他说这些,便悄然道:“表哥,我想你帮我做件事儿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回神:“是什么事?”

    云鬟示意他附耳过来,便低低吩咐了一句,季陶然满面疑惑:“只是这样?”

    云鬟点头:“你帮我把话传到了就是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看了她一会子,忽然说:“那承儿呢?原来你不是要跟我说承儿?”

    云鬟轻叹:“承儿爱玩闹,或许真如世子所说,闹一阵儿就好了,且不用理他。”

    两人说到这儿,里面赵黼已经不耐烦起来:“人呢,那体己话还没说完呢?”

    季陶然跟云鬟对视一眼,才又进了房中,赵黼立刻白季陶然:“你怎么还没走?”

    季陶然笑道:“世子,我才来,好歹让我多坐会儿,也算是我探探世子的伤病。”

    他因跟赵黼有几分“熟络”了,又听云鬟说起他先前的“英雄救美”之举,心里不觉有几分好笑,凭空又生出些亲近来,便于床边儿坐了。

    又打量赵黼,却见他脸色倒是如常,只是趴着的模样委实怪异,季陶然随口道:“王妃素来疼爱世子,竟然会对世子下狠手呢?让我看看打的什么样儿了?”

    云鬟眉尖微蹙,若有所思地看了赵黼一眼。

    赵黼楞眼儿看季陶然伸手过来,当即出手如电,将他打开:“别乱动,六爷的……也是你能随便乱看的?再说……小凤子在这儿呢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原本只是好奇罢了,见他身手这样矫健,不觉有几分疑惑,他抬头看了云鬟一眼,却见云鬟已经转开头去,仿佛没听见。

    季陶然便道:“我不过是看看打的何种程度罢了,既然已经起不了身儿,必然是极厉害的,要上药或者怎么样,我来帮手也是妥帖。”

    赵黼叱道:“我们府内没人了?需要你来上药?你想得美,你若没事儿了,就不要在这里碍眼,赶紧走。”

    季陶然又见他中气十足,且回头斥责自己时候,丝毫也不怕牵动臀上伤处,更加疑心了,便凑近了细看赵黼。

    赵黼见他瞪大了眼,便皱眉:“你离我这样近做什么?”又对云鬟道:“你这表哥大概是有那断袖之好了,一心想乱看六爷呢。真正龌龊,你以后离他远着点儿。”

    云鬟见他越发胡言乱语起来,索性走开几步,置若罔闻。

    季陶然心里已经有数,便在赵黼耳畔低低道:“世子……只怕是没